水韵小城

清秋 · 发表于 2016-1-6 23:34:4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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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韵小城

或许不是世间所有的美都致力于邀取世人青眼的，而是等世人慢慢发现，小城蒙山便是其中一个。想到这，说不上为什么，心里忽地腾起一阵欢喜。

古老的湄江，穿过小城的心脏。白墙黛瓦的屋落临水而居，伴水而生，摊开幽蓝的底色，仰来开熹微的曙色。惯看了古今的潮起潮落，复写着千年的云卷云舒，现代与古朴就在这里融合。可以选了个黄昏，沿着江边散步。天还未暗，不用担心，一束夕阳可以把江边的石灯点亮。一江四桥，最有气蕴自然是长寿桥，贯通东西的长廊，迎风送月；桥拱是连续起伏的月形，站在拱边，霓虹闪烁，看久了反而分不清哪是桥，哪是影。内敛的桥墩试图挽留无意的流水，桥下偶有渔人撑着长篙穿过暮色，缓缓地向水草更青处漫去，留下一串串波纹以竹篙为圆心散去，散去，散到小城内心最温柔的归处，这样的景象现下是极少见的，却别有韵味。

或在亭台小憩一会儿，或在桥上临波听风，我望眼欲穿以求邂逅那惆怅的少女。果真，桥上就走过一个曼妙的少女。少女的心事最是不能说的秘密，只能看她挑兮达兮、搔首踟蹰；又或是薛笺零落，幻蝶逐花影……我极力想跟上少女的脚步，可惜世事总难圆满，只剩下灯影摇曳，因此更平添几分水乡独有的愁绪。

江边四时之景不同，十步一景，妙手偶成；木兰皎洁，杜若暗飞，惹小径香幽；藤蔓花开，桂子萧落，以轻灵取胜。水榭楼台，竹露清风，行踏飞花烟境，笑观薄暮秋霖。柳絮已经成熟，最是多情时候，只等东风来找它，一旦遇上就会齐刷刷地铺叙着，纷飞着，谱成一笺平仄错落的词令，把一江的风都染成白色，吹入了女儿墙，飞上了月色里，迷住了离人眼，一年年，一岁岁，吹走了多少不肯遗忘的故事。我最喜欢湄江观雨，坐在石亭里，看雨落在江面的涟漪画出一圈圈的同心圆；听岸上雨声仄仄，疏疏落落，起于林表叶尖，止于积石苔藓，此起彼落，和着湄水汤汤幻化成连天接地的缕缕琴音，合奏成一首雨中曲，把一种万物之灵的喜悦，在这梅雨时节缓缓展开。

当然，小城也有水瘦山寒的时候。寒冬萧瑟，却是可以入画的，必定先用浓墨枯笔勾勒，再以淡墨调点花青藤黄晕染，山头再泼上三青石绿，冷绿冷绿的一带远山连绵不断，寂寂的圈住了小城，雕刻一个静谧的梦。天寒山俞净，空云积翠，仿佛冻住了时间，凝固了寒江晨雾中一叶扁舟，渔翁戴斗笠持垂竿，寂静辽远，天地交融，却又是无法复述的澹然若定。

小城夜晚的广场和街道是热闹的，浸透着繁华的气息，自然也是美女来往最多的地方，或一二燕语轻出，或三五巧笑连连。她们大多身量纤细，笑靥姣好，眉目含情。可见是湄水养出来的水灵。可惜蒙山男人大多身材微胖，憨态可拘。

遥听永安寺的钟声，隐隐约约却声声入心。我不是脱俗的人，红尘之水也取一瓢饮，寺里的偈子是浑厚深刻的，只是我悟不出它的浑厚深刻而已，所以并不为自己求点什么，只看一眼大雄宝殿的檐下雨里尘中求佛的人，便是从寺后的台阶走过，去看那笔势凌云的鳌塔，遥隔暮色微微鞠躬，只为那一位令人敬仰的文人。窗前芭蕉，枯荣不息，一方古砚寄闲情，经年浸润，流传出一个个传奇故事隐在夜色中。

小城的姿态的确惹人暇思！可是你要以为蒙山只是个温婉顺从的小城，你就错了。抗法英雄苏元春、革命前辈陈漫远、抗日飞鹰莫更、反帝青年韦杰三……怕也只能出落在此人杰地灵之处。太平天国的古城墙带有帝王气息，残垣断壁让人怀古伤今。它不过分俨然，也不过分娟秀，有的只是日月经天沉淀而成的岁月。兴亡千载，浮沉百世，历史早已凝成了一片片檐花，一尊尊角兽。

“偷得浮生半日闲”，那就不妨住在长坪的小木屋，和一位知己可以坐在露台夜话。月色拌上云和清风洒下，觥筹交错都被拒之门外，只须温一壶月光茶来品咂，听取风中隐约飘来隐士的长管清弦，或是月夜泛舟于长天一色，极尽温柔的天鹅湖。

千年的古榕，饮下了清绝的寂寥，又诉说着凄美又无私的传说，发出了那惆怅的叹息。伞盖张成大大的圆形，自成一片青天，在底下乘凉，体味沧海浮沉的人生。等我老了，希望有一个瘦老头子陪着我这个胖老婆子就在那树荫底下棋，落雨时，不必担心叶子会不会疼，秋来时，不必扫一地的落叶。其实人生如待一树清凉，于心中修篱种菊，便是如此岁月静好。

水韵小城，静美无言，没有巍峨如云的山川,波澜壮阔的大海,她是含蓄的少女，眉间半含着英气。万物大美，任何人都可以走进这一片山水，走进这一座水韵小城，即使清淡之人，也会感悟于宁静，来过了，或许就从未离开。